回营时天色已是黑透,人高的立式铜柱上燃了彤彤的火把,照亮了营地的路。

    李珏进主账时,严太后身上的大氅还未脱,黑着一张脸,正摸索手上的扳指。

    见了来人,随手便将手边的茶盅扔了过来,手指都是抖的:“好,好,好,好个皇儿,这许家姑娘还是被你寻了来,还安了个这等身份,这是准备入主中宫啊。”

    李珏闪身躲过了,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许悯月,转头对福全道:“把人送回去。”

    说完一撩衣摆跪了,道:“母后,你当晓得,悯月是许家唯一的后人了,我若不能顾及,母妃在天之灵必不能安息,这是我唯一能为母妃做的了。至于这中宫之主,自然由您做主,皇儿断不会有异议。”

    他这话音落了地,气的严太后手发抖,一叠声道:“好好好,你既如此念旧,便在此处跪着吧。”

    许悯月被几个宫人搀扶着出了帐,听见那帐里的话只觉心里温热,微湿了眼角,终究,他们的情分还是旁人及不上的。

    她迎面撞见了媚生,瞧见她从追云上下来,微愣了一下,而后释然一笑,与她擦身而过。

    媚生看的明白,那笑里都是轻蔑与不屑,大概是不将她这个替身看在眼里的。

    她不动声色的站了片刻,并未进帐,转身走远了,毕竟皇家龌龊,能装不知道便装不知道罢。

    次日一早,便听小橘神神秘秘道:“娘娘,昨日听说陛下在太后帐中跪了一夜,为的是要太后放许悯月一条生路。”

    媚生没作声,倒没想到许悯月在李珏心中占了这样重的分量,她微有些闷闷,出了门去给严太后请安。

    却被告知太后头风犯了,暂不召见,待到了晚间才差人唤了她去。

    严太后一夜间仿佛憔悴了些许,她坐在高榻上,朝媚生招了招手。

    媚生走过去搀了她的臂,听严太后叹息道:“阿生,珏儿虽不是我的骨血,可自从寄在我名下,我便视如己出,一手将他扶上了这个位置,只还是及不上他的生母啊。”

    李珏生母许贵妃,生前备受宠爱,却在李珏十四岁那年扯进了谋逆案,被一杯毒酒下了葬。

    许家一门男丁皆斩杀,女眷皆流放,多惨死于流放途中,只听说一对母女于途中逃脱,便是许悯月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