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被孙曦一顿挤兑,正骨时自然手下毫不留余力。直到孙曦疼满头大汗之后,才听到大夫来了一句,“好了。不过这位公子身子太弱,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这几日想走利索也是难了。少不得静养几日。”

    于是又转身开了药单,教人细细磨成粉裹在纱布里头糊在伤处,须得每日勤换。田夫人对待大夫却是十分热情尊重,待那大夫背起药箱起身告退,更是站起身来亲切相送。

    前厅又只剩下孙曦和飞镜二人来。

    气氛有些微妙,孙曦咳嗽一声,“我就说吧,我怎么可能一摔就瘸了。”

    他又不是纸做的。

    然而飞镜也没什么好性质敷衍他,看了看他那被血浸地殷红的袍子,冷笑道,“是,六公子身强力壮。只是我也没见过谁崴着脚了还得休息十天半个月的,还得多谢六公子叫我们这满屋子的人长见识了。”

    飞镜虽不常挤兑人,然而说起话来却也是妙语连珠。少辛在后头听得直乐。

    孙曦气得站起来就要走,然而腿上伤口仍在,站起来便扯得生痛,脚腕处更是一阵酸软,脚下无力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又跌坐下来。

    飞镜望着他这幅孩子气的模样,愈发觉得自己在孙府中时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她必定是中了什么降头才会觉得自己同孙曦或许是合适的,或许他们在一起也可以过得很好。

    如今看来,虽则孙曦仍旧是她心中羡慕、钦慕、向往的模样,可心里多了一种冷静的声音。那声音清楚地告诉她——田飞镜和孙曦,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是连谈“是否合适”都不具备现实意义的虚伪命题。

    她早应该明白的,只是不知道在面对孙曦时被什么遮住了眼睛。

    一旦别无所求之后,飞镜发觉自己对孙曦反而更为放纵坦诚了些,倒好像是对他的忍耐力愈发提升了。她只是叹了口气道,“我看你还是消停些为好,我已叫婆子去磨药,且上了药再闹吧。”

    二人正说着,一婆子便端着药粉纱布前来。田家的下人们都是做惯了粗活的,而孙曦在家中身边围着一堆连重物都没提过的柔嫩丫鬟也没把他伺候舒坦。果不其然,那婆子刚一下手,孙曦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飞镜在一旁冷眼瞧着他这幅又烦又痛的德行,叹了口气叫那婆子下去,自己结果药粉来,又叫风来去对了盏温开水,在青瓷碗里慢慢和成粘稠。飞镜做事一向慢条斯理,又怕孙曦这个实打实的贵公子挑刺,反而愈发谨慎起来。

    又拿着木勺背部细致地抹在纱布一侧,一切大功告成之后,方才将裹满了药的纱布慢慢地贴在孙曦赤裸的腿上。

    飞镜幼时同万慧明交好,老万神医一向悬壶济世,也并未因为飞镜一是女子二是外姓便在医术一事上吝啬于她。只要飞镜想学,老万神医便会倾囊相授。后来又跟在万慧明身后比着在浮玉山上采摘草药。彼时田飞镜跳脱如山间疯兔,跌打损伤如同家常便饭,是而修的最好的竟然是包扎止血。而后她这门手艺还在小田庄出了名,家里的佃户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都来请她帮忙。

    万慧明曾经还笑她,说她是熟能生巧,天生该当军医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