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宴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原本是来借粮的,却被卖在这儿了一年。他无力地叹了口气,有一种没由来的疲惫感。但转念乐观地想,用自己一年的时间,换了并州百姓过冬的粮食,是他赚了。

    也好在他的首徒承袭了他的大部分本事,足以独当一面,不过一年而已,三清观里也无需太过忧心。

    他一面想着这些繁琐的事情,一面推门入栈房。由于想得过于投入,全然不曾发觉屋内程亮无比。

    直到垂眸的视野里,多出了一角金丝绣花的绸。一抬头,见那杏眼雪肤的女郎抱着夜明珠,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明珠之光映出女郎的皎皎姿容,她有一张天真烂漫的脸,也很爱笑,但有时对着她的眼睛,李长宴总会生有一丝违和感。

    兴许是从娇生惯养到无亲无故,境遇变化过大的缘故?

    李长宴是这样猜想的。

    不过眼下……这女郎怎么在他屋里?!

    “谢姑娘,天色都这般晚了,你在贫道房里,于理不合。”

    又来了。这个穷道士老成持重得令人发齿,拧着眉头的样子跟凶神恶煞似的。谢泠也不怕,还反客为主地问:“我等了你好久,怎么才回来?”

    未免引起这个穷道士的不适,她还会楚楚可怜地垂下头:“一个人我有点害怕,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漫山遍野的红,醴泉断了半截的身躯朝她爬来,空洞的眼眶里流出一行血泪,太美了,让她心跳如雷,让她热血沸腾,让她恨不能吞入腹中。是以她一直激动得难以入眠。

    李长宴是当真以为这女郎对先前的遭遇有阴影,于是那心肠也就硬不起来了。他觉得谢泠可怜,还努力柔着嗓子安抚,虽然这些安抚在谢泠耳朵里干瘪又乏味的。

    穷道士心软可欺,落到这面善心狠又会装的谢氏主手里,当真是玩弄于股掌。

    谢泠觉得这人委实好掌控,索性就打定注意先赖着他遮掩身份。刘盛一事让她意识到想图谋她钱财的人太多了,人在颍川也未必安全,倒不如换个身份在另一个地方躲着,然后在颍川再放个假“谢泠”.....她心里的算计打得劈里啪啦响。

    然而,李长宴坐下之后,却想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